胡應麟 / Hu Yinglin

胡應麟 / Hu Yinglin

1551-1602
小傳

      胡應麟(1551-1602),浙江金華人。字元瑞,更字明瑞,號少室山人,別號石羊生。明代詩文作家、詩論家。胡僖之子。萬曆四年(1576)中舉人,時年二十六歲,會試久不第。曾隨父北上南下,沿途吟詠,見者激賞。所交皆海內賢士豪傑。大司空朱衡稱之為「天下奇才」。時王世貞執詞壇牛耳,對其推崇備至,列為暮年所交五子之一。世貞卒,乃入戲曲家汪道昆主持的白榆社。道昆卒,即主持詞壇,大江以南皆翕然宗之。性孤介,厭薄榮利,自負甚高。晚年益肆力於學。於縣城內思親橋畔築室號「二酉山房」,藏書四萬餘卷,專事著述。他才力富健,善於鋪排,長律可增至二百餘韻,但詩味並不濃。其詩論著作《詩藪》頗有價值。他推崇王世貞,同時以漢魏古詩、盛唐近體為學習典範。他在筆記《少室山房筆叢》中,對於小說分類、魏晉志怪小說、唐宋傳奇、《三國演義》、《水滸傳》等的評述,對於詞曲名稱的來源、詩文典故的考釋有許多精闢的見解。著有《少室山房類稿》、《詩藪》、《少室山房筆叢》。

胡應麟與戚繼光

      沈德符(1578-1642)在《萬曆野獲編》中記載了幾件胡應麟的軼事。胡應麟因深獲文壇盟主王世貞欣賞,名噪一時。世貞甚至目他為衣鉢傳人。應麟自恃才情贍洽,待人接物「多所凌忽」(凌忽為輕慢之意),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愛使酒罵座。

萬曆十年(1582),內閣首輔張居正病逝,一直受張支持的戚繼光(1528-1588)於隔年(1583)二月被調往廣東,鎮守南粵軍事,途經杭州。時胡應麟寓居西湖,汪道昆(太函,1525-1593)、汪道貫(仲淹,1543-1591)兄弟也隨戚繼光渡江來到杭州,王世貞、王世懋(1536-1588)兄弟召東南諸名士大會於湖中。汪道貫心中鄙薄應麟詩之粗豪。宴席間,道貫突然起身對王世貞說:「公奈何遽以詩統傳元瑞?此等得登壇坫,將置吾輩何地?」(您為何突然將胡應麟視為繼承詩歌道統之人?這種人能上得了臺面,是不把我們放在眼裡嗎?)在座汪道昆、王世貞、世懋兄弟倉猝之間無言以對。胡應麟相當不滿,怒目瞪視道貫。同時在座的戚繼光見場面劍拔弩張,想要緩和氣氛,以軟語出言調解,卻反而被胡應麟遷怒辱駡,甚至說戚繼光是「粗人」。戚繼光受到驚嚇,急忙乘轎度嶺而去,滿座不歡而散。當時人作雜劇嘲諷這次宴會,署題曰「胡學究醉鬧湖心亭,戚總兵敗走萬松嶺」。

      萬曆二十三年(1595),應麟赴禮部參加會試,與同里趙士楨(1553-1611)飲酒,酒後談話之間,應麟戲呼趙為「家丁」,趙怒不可遏,拔刃刺之。應麟幾為所中,以越牆逃走而得免,此後稍微收斂。沈德符最後表示,胡應麟雖然罵走戚繼光,然而差點喪命於趙士楨之手,這也算是他愛使酒駡座的報應。

    沈德符所撰使酒罵座事,實張大其詞,然亦有所本。王世貞曾為胡應麟撰〈石羊生傳〉,胡應麟最初實受知於張佳胤(1527-1588),後前往杭州得識汪道昆,進而得識戚繼光,再由汪氏兄弟引薦於王世貞兄弟:

元瑞(胡應麟)乃強為錢塘謁張公(張佳胤),果以上客客之。會伯玉(汪道昆)來湖上,大將軍戚元敬(戚繼光)系至。伯玉數與元瑞相聞問,把臂劇驩。出元敬七絕句,詫之曰:『大將軍健兒也!乃能作文語,不下沈太尉、曹竟陵。』『生亦能賦贈我乎?』元瑞援筆千餘言立就,奇思滾滾。既大將軍集,相向嘆賞不置。伯玉因曰:我欲之海上訪王元美(王世貞)兄弟,生復能從我乎?元瑞曰:吾心也。遂同過弇州園。……有莫生者,躁而貪,以品不登上中,側目元瑞甚。屬伯玉、元敬游西湖,故遍詈坐客為閧端,元瑞夷然弗屑也。及在弇,仲淹(汪道貫)被酒狎元瑞,元瑞拒弗受。客謂元瑞:曩湖上之役,胡以異茲?元瑞徐曰:莫生者,庸詎足校也。仲淹,司馬公介弟,吾儕當愛之以德,獨奈何成人過耶。

宴席間胡應麟與戚繼光互贈詩文,氣氛怡洽。而最早側目胡應麟,在宴集時罵座的是一位「莫生」,乃莫是龍(1539-1587)也,時人張晴晴已有詳文考證。之後汪道貫妒嫉世貞偏愛胡應麟,與之交惡,但胡應麟辱罵戚繼光粗人則屬加油添醋之說。

      今檢胡應麟詩文集中,可見胡應麟與戚繼光往來詩文,戚繼光在北方鎮守時,胡曾寄詩問候。萬曆十一年改守廣東,胡應麟也有賦詩送行,見《少室山房類稿》卷三十一〈寄戚總戎〉、卷五十七〈送戚都督之嶺南二首〉。

胡應麟與「二酉山房」

      二酉山房,初名少石山房,是明代著名的藏書家和文學家胡應麟藏書治學的處所,位於浙江蘭溪縣城北後官塘思親橋畔。「二酉」之名的由來,乃因「周穆王藏異書於大酉山、小酉山,此二酉之義所由昉也。」胡應麟自言:「二酉山房,余所搆藏書室也。書以經類者三千七百餘卷,以史類者再倍之,子三倍,集四倍,凡三萬六千卷有奇。友人人黎惟敬(黎民表,1515-1581)過而樂之,題『二酉山房』云」。王世貞為撰〈二酉山房記〉稱:「屋凡三楹,上固而下隆其址,使避濕而四撇之,可就日。為度二十四,高皆麗棟,尺度若一」。胡應麟則自言屋內結構為:「山房三楹,中雙闢為門,前施簾幙,自餘四壁,周列庋二十四度,尺度皆齊一,縱橫輻輳,分寸聯合,中遍實四部書,下委于礎,上屬于椽,劃然而條,岌然而整。入余室者,梁柱榱桷牆壁皆無所見,湘竹榻一,不設帷帳,一琴、一几、一博山、一蒲團,日夕坐卧其中」。清光緒《蘭溪縣誌》卷八古跡記載:「此房旁有古槤樹,高接雲漢,陰蔽池塘,夏月新綠,暑氣不侵。胡少室建二酉山房藏書於北,夏每倚樹長吟,且刳小舟架于分枝之處,以備遊觀」。 

胡應麟《少室山房曲考》中的戲曲史料

      胡應麟的《少室山房曲考》記錄了一些戲曲史料,還考證戲曲腳色的來源。最值得注意的是,在傳統高級文士觀念中,戲曲乃是小道,胡應麟主張戲曲的出現是文學文體演變的結果,從文體之變的角度肯定戲曲的文學地位。

胡應麟與茶

舟游品茗
    胡應麟與王世貞的交情頗深,他在〈與王長公第三書〉中提到自己開闢小園、以及舟游品茗的雅趣。他說:「五畝之隙,旁搆小園,蓬蒿蔽虧。闢行逕,僅容雙屐。飛流千頃,環帶其前。喬木數株,掩芾其右。蒲團竹几,了無人聲。散髪赤腳,坐送餘日。籬根繫小舴艋,興至出逰。於篷底瀹佳茗、焚妙香。沿洄落花,信其獨往。當景物㑹心,劃然長嘯。」說自己在依山傍水之處開闢了一個園林別墅,有飛瀑、流水、喬木,景色原始自然;園內還放置一艘小船,每有興致便乘船出遊,在船上煮茶品茗,欣賞沿岸風景,生活怡然自得。

 

綠蘿館和茶灶

    胡應麟在蘭溪開闢的園林別墅,雅號「綠蘿館」。綠蘿館中經常高朋滿座,友朋往來不絕,或烹茶品茗、或吟詩作賦,留下許多文壇佳話,為當時蘭溪一大勝景,如王世貞兄弟、湯顯祖、汪道昆、屠隆、喻均、徐熥等名流都曾到此作客。胡應麟善烹茶,友朋來綠蘿館,常以茶待客。他曾寫〈茶灶〉一詩自況,將自己比擬為東漢隱士嚴陵,詩云:「夜涼起南軒,燃藜煮雀舌。山童荷擔歸,滿甕嚴陵月。」說夜晚燃煮雀舌之上等芽尖,山童荷擔歸來,山月也映照在貯水茶甕中。王世貞讀後和詩一首云:「蟹眼猶未發,雀舌已芬敷。自炊還自啜,不愛文君壚。」表示水還沒煮沸,但茶香已四溢,說主人自己煮茶自己品嘗,愛茶勝過愛酒。文壇雅士品茗賦詩,茶灶之功,功不可沒。

 

明代「宣窰」茶器

    胡應麟曾寫兩首七言絕句,乃是有關宋、明兩代茶器的比較。詩名〈吳德符損餉宣德茶盂二枚因瀹天池新焙賦二絕以賞之〉:「柴汝官哥各浪傳,摩娑秋色到龍泉。筵中宣德新磁在,笑殺何郎食萬錢。」、「把贈雙珍破寂寥,龍團翻雪亂雲飄。琅琊舊著煎茶賦,已說宣窰勝定窰。」柴窯、汝窯、官窯、哥窯、青瓷龍泉、和定窯,都是宋代名窯,而「宣窯」乃是以明宣宗(朱瞻基)年號宣德命名的官窯(在江西景德鎮),胡應麟這兩首詩表示明代宣窯的茶器一出現,馬上就超越了宋代名窯,成為官僚士子追捧的對象,且價格頗為昂貴。(郭淑玲博士)

 

參考資料:

胡應麟:《少室山房集》,卷九十。

(萬曆)《蘭谿縣志》,卷六。

沈德符:《萬曆野獲編》,卷二十三,〈金華二名士〉

張晴晴:〈莫是龍五札合考〉

錢鍾書:《容安館札記》,六百四十四則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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