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岱 / Zhang Dai

張岱 / Zhang Dai

1597-1684
小傳

      張岱(1597-1684),浙江紹興人。初字宗子,人稱石公,號陶庵、蝶庵、古劍陶庵、古劍老人、天孫、古劍陶庵老人、六休居士。出身鐘鳴鼎食之家,前半生過著精舍駿馬、鮮衣美食、的貴公子生活。明亡後不仕,避居山中,布衣蔬食,備嘗艱辛。

  張岱的成長環境學術氣氛濃厚,故其知識關懷面向廣闊。著有《石匱書》前後集《義列傳》《大易用》《明易》《史闕》《四書遇》《說鈴》《昌谷解》《快園道古》《傒囊十集》《一卷冰雪文》《夜航船》四十餘種,包含經學、歷史、天文地理、文物典章,學殖博洽。史學方面的《石匱書》《石匱書後集》,記述有明一代史事,剖析明亡原因,注重秉筆直書,推崇忠貞節義,以求垂鑑後世。文學作品《陶庵夢憶》《嫏嬛文集》《西湖夢尋》《張子文粃》《張子詩粃》除了自我書寫,還縷述當時社會風情,有力地刻劃當代人的生活美學。《陶庵夢憶》《西湖夢尋》二書追憶昔日繁華生活,典雅精練,趣味盎然,尤為膾炙人口。 

任職南明魯王朝,之後避兵隱居 

  張岱的父親張耀芳於天啟七年(1627)至崇禎四年(1631)曾任魯憲王朱壽鋐(?-1636)的右長史。朱壽鋐是魯王朱以海(1618-1662)的伯父,朱以海崇禎初年應該也曾問學於張耀芳。順治二年(1645)七、八月間,朱以海來到張岱府邸,張岱、陳洪綬接駕,引魯王參觀不二齋、梅花書屋,並觀看戲劇《賣油郎》。九月,張岱向魯王朱以海辭別,然後隱居於嵊縣西白山。隱居期間,時任鎮東侯方國安聘請張岱商榷軍務,張岱推辭不得,於是於次年(1646)正月十一日出山受命。其後方國安綁走張岱之子張鏣後向張岱勒索餉銀,張岱贖回兒子後,避兵剡縣(今浙江嵊州),之後遁入深山,寄居佛寺,潛心著作,其後返回紹興定居,一度到杭州協助穀應泰編纂史書。

張岱的戲曲活動 

  在時代風氣和家庭氛圍的薰染下,張岱縱情戲曲天地,於創作、鑒賞、表演指導諸方面都深得三昧。

  張家從萬曆年間開始蓄養戲班,先後有可餐、武陵、梯仙、吳郡、蘇小小、茂苑等班。《陶庵夢憶‧過劍門》:「傒童下午唱《西樓》,夜則自串。傒童為興化大班,余舊伶馬小卿、陸子雲在焉,加意唱七齣,戲至更定,曲中大咤異。楊元走鬼房問小卿曰:『今日戲,氣色大異,何也?』小卿曰:『坐上坐者余舊主人。主人精賞鑒,延師課戲,童手指千,傒僮到其家謂「過劍門」,焉敢草草!』」在朋友家看戲,伶人是他的舊僕,看到張岱在座,不敢大意,加意為之,可見其家班藝術要求之高。

  除了自己的戲班,他還時常去市井鄉村或友人家班賞戲,有時甚至親自參與指導。《陶庵夢憶‧金山夜戲》記載,崇禎二年(1629)中秋後一日,張岱從鎮江出發前往兗州,夜晚在金山寺借宿,靜夜之中:「余呼小奚攜戲具,盛張燈火大殿中,唱韓蘄王金山及長江大戰諸劇。鑼鼓喧闐,一寺人皆起看。有老僧以手背摋眼翳,翕然張口,呵欠與笑嚏俱至。徐定睛,視為何許人,以何事何時至,皆不敢問。劇完,將曙,解纜過江。山僧至山腳,目送久之,不知是人、是怪、是鬼。」這則記載足以說明他的梨園癖之深,出門竟然還帶上演戲道具,旅途風塵僕僕,又是深更半夜,一時興起,竟然在大殿演起戲來,弄得僧人驚起,看得陶然忘我,茫然不知其故。

  張岱和知名劇作家阮大鋮、袁于令,知名表演藝術家柳敬亭、彭天錫、朱楚生等過從甚密,相當程度增益其舞台表演方面的鑑賞力。此外,張岱很自覺地記錄下當時劇壇百態。《陶庵夢憶》等為數不少的文章生動描繪戲曲演出場面、演員高超的技藝,對瞭解晚明劇壇有很高的史料價值。 

張岱的生活美學

  張岱〈自為墓誌銘〉云:「少為紈褲子弟,極愛繁華,好精舍,好美婢,好孌童,好鮮衣,好美食,好駿馬,好華燈,好梨園,好鼓吹,好古董,好花鳥;兼以茶淫橘虐,書蠹詩魔。勞碌半生,皆成夢幻。年至五十,國破家亡,避跡山居。」直率的表達中蘊藏眷戀與追悔,傲氣與曠達。張岱敏慧聰穎,率性任情,融貫文學、戲曲、書畫、園林、烟霞、飲饌、酒茗等不同門類,自適自得;張岱的生活美學是晚明文人休閒品賞和藝術審美的縮影。

  著名歷史學家史景遷撰有張岱研究專著《前朝夢憶:張岱的浮華與蒼涼》,序言最末寫道:

  我們不能說張岱是尋常百姓,但他的確比較像是尋常百姓,而非聞人。他既嗜癖歷史,也是史家,在旁觀的同時也付諸行動,既是流亡者也是鬥士,是兒子也是人父。他就像我們一般,鍾情於形形色色的人事物,不過他更是個挖掘者,試圖探索深邃幽暗之境。他理解到只要有人追憶,往事就不必如煙,於是他決心其所能一點一滴挽回對明朝的回憶。我們無法確信他訴說的每件事都真實無誤,但可以肯定,這些事他都想留給後世。

張岱與「不二齋」

不二齋,高梧三丈,翠樾千重,牆西稍空,蠟梅補之,但有綠天,暑氣不到。後窗牆高於檻,方竹數竿,瀟瀟灑灑,鄭子昭「滿耳秋聲」橫披一幅。天光下射,望空視之,晶沁如玻璃、雲母,坐者恒在清涼世界。圖書四壁,充棟連床;鼎彝尊罍,不移而具。余于左設石床竹幾,帷之紗幕,以障蚊虻;綠暗侵紗,照面成碧。夏日,建蘭、茉莉,薌澤浸人,沁入衣裾。重陽前後,移菊北窗下,菊盆五層,高下列之,顏色空明,天光晶映,如沉秋水。冬則梧葉落,蠟梅開,暖日曬窗,紅爐毾氍。以昆山石種水仙,列階趾。春時,四壁下皆山蘭,檻前芍藥半畝,多有異本。余解衣盤礡,寒暑未嘗輕出,思之如在隔世。──張岱《陶庵夢憶》

      張岱的曾祖父張元忭(1538-1588)其居第旁有樓三楹,即「不二齋」,原為講學之地,傳至張岱更新之,建雲林秘閣於後,張岱嗜古、擅時文,多蓄奇書文玩之具,皆極精好,時人比之為倪瓚清秘閣。張岱所撰〈不二齋〉一文以園林意境引人入勝,並呈現因時造景、虛實相濟的美學觀。(曹淑娟教授)

張岱與茶

自稱「茶淫」

    張岱嗜茶、鍾情茶道,且精於製茶、藏茶,說自己「水淫茶僻」,以「茶淫」自稱。張岱說:「憶余少年時,死心究茶理。辨析入精微,身在水火裡。」表示自小就熱中茶藝、專心研究;又說:「十年茶淫徒苦刻,說向餘人人不識。床頭一卷陸羽經,彼用彼法多差忒。」表示自己潛心鑽研茶道,且發現陸羽茶經的誤差,而能有所修正與創發。 

與閔老子鬥茶

    有關張岱的茶事不少,他不僅能焙製出「蘭雪茶」,造成一時風靡,也喜歡與諸多茶友評茶鑑水、或到各茶肆品茶;其中,與「閔老子茶」創製人閔汶水鬥茶的軼事,更可見張岱品鑑之功力。話說安徽人閔汶水,人稱「閔老子」,在南京桃葉渡賣茶,風靡金陵,閔老子對茶飲極為講究,必用惠山泉水,用船載運,耗財不可貲計。張岱初訪閔氏,閔氏以惠泉對其驗識,張岱說:「莫紿余,惠泉走千里,水勞而圭角不動,何也?」表示用船載運千里,通常水質會改變,為何此水卻沒變?所以張岱懷疑不是惠泉。閔老子稱奇,才說出取惠泉的秘訣,是先淘井,靜候新泉湧出後旋取,且為使泉水清而不濁,舟非風勿行,又以磊磊山石放甕底;因為取的是惠山的鮮活新泉,所以水質更佳。兩人遂以知音定交。

以茶會友、佳茗佳人

    張岱諸多嗜好中,評茶鑒水是他特別鍾愛的事。他在〈遊山小啟〉文中說:「凡遊以一人司會,備小船、坐氈、茶點、盞箸、薪米之屬,每人攜一簋、一壺、二小菜,遊無定所、出無常期、客無限數,過六人則分坐二舟。」張岱與茶友們乘船出遊、以茶會友,每人自備茶點、餐食、小菜,乘興出遊、無拘無束。另一篇記載「煙雨樓」的文章,張岱提到嘉興人開設「煙雨樓」,以佳茗佳人為號召:「湖多精舫,美人航之,載書畫茶酒,與客期於煙雨樓,客至則載之去。艤舟於煙波縹渺,態度幽閒;茗爐相對,意之所安,經旬不返。」晚明的江南,茶肆、遊舟、湖舫,佳人、書畫茶酒,呈現閒情與享樂兼顧的庶民風尚。

無茶可喝、生不如死

     張岱在其著作《瑯嬛文集》〈見日鑄佳茶,不能買,嗅之而已〉中寫道:「餘經喪亂餘,斷飲已四祀。庚寅三月間,不圖復見此。瀹水辨槍旗,色香一何似。盈斤索千錢,囊澀止空紙。轉輾更躊躇,攘臂走階址。意殊不能割,嗅之而已矣。嗟餘家已亡,雖生亦如死。」清人入侵,張岱淪為遺民,過著窮困的隱居生活,甚至斷炊斷茶,回憶起以前浪擲千金,而今看到日鑄佳茶,卻無錢可買,又不忍離去,只好用「嗅」的來過乾癮。以愛茶成痴的張岱來說,國破家亡、又無茶可喝,真是生不如死啊!(郭淑玲博士)

 

參考資料:

《越中園亭記》,卷二。

延伸閱讀:

史景遷 (Jonathan Dermot Spence):《前朝夢憶:張岱的浮華與蒼涼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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