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1 年 10 月 9 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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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代茶文化

前言

學術顧問  郭淑玲博士

如果說有哪個植物的屬性和本質與「人」最相像,莫過於「茶」了。「茶」既是木、又是草,陸羽說:「茶者,南方之嘉木也。」徐光啟說:「夫茶,靈草也。」這種介乎「木」與「草」之間的屬性,恰恰與「人」相對應:「木」向上生長,祈求的是不斷升高以接近上天,而「草」匍匐地面,向廣延地面伸展,四通八達,求的是立於不敗之地;木屬「天」、草屬「地」,「茶」兼而有之,「人」也一如茶,介乎天地之間,立足於大地,卻時時仰望上天。《道德經》說:「人法地,地法天,天法道,道法自然。」而「茶」孕育於天地靈氣之中,與「人」的連結合流,竟達三千年之久。

很難想像有一個民族,將「茶」視為日常生活之不可或缺,所謂「柴米油鹽醬醋茶」,也很難想像有一個朝代,整個金字塔頂尖的智識階層,集體性的愛茶成癡。明代,一個政治無比黑暗,但憑藉讀書人和士大夫的風骨,卻能維持國祚二百七十六年,且在文化藝術哲學方面,開創新局。前仆後繼的讀書人,或中舉登科、或名落孫山,但都不妨礙他們共同以「茶」作為文化交流、或遁世山林的憑藉。一整個朝代,快接近三百年,是怎樣發現「茶」的屬性、品行?而竟讓文人智識階層選擇與「茶」相依?杜濬,號茶村,他說:「吾之於茶也,性命之交也。…有絕糧,無絕茶也。」吳寬,愛茶成癖,自號湯翁,他寫〈愛茶歌〉自況:「堂中無事長煮茶,終日茶杯不離口。…世人可向茶鄉遊,此中亦有無何有。」杜濬與茶「性命相交」,吳寬認為茶鄉就是莊子所謂的逍遙之境「無何有之鄉」。在明代文士的心中,「茶」的靈氣、清雅、潔淨、縹緲,來自於宛如仙境的山林孕育,與「茶」合流,也等於更靠近一個理想乾淨的所在。

可以說,明代文士茶人追求的是潔淨、自然、性靈,關乎「人」之本然面目。如李日華,強調飲茶的性靈之道,他說:「潔一室橫榻陳几其中,爐香茗甌,蕭然不雜他物,但獨坐凝想,自然有清靈之氣來集我身,清靈之氣集,則世界惡濁之氣,亦從此中漸漸消去。」又如名士陳繼儒提到「一人獨享之樂」的生活藝術,如:焚香、試茶、洗硯、鼓琴、校書、候月、聽雨、澆花…等;一個人、一杯茶、一個安靜、一個天地與世界。

有明一代,文化藝術蓬勃發展,名家輩出,不論是書畫、戲曲、詩詞歌賦、庭園設計等,都堪稱一時典範,就藝術追求「任真自然」方面,其成就直追魏晉風流。文化藝術的發展,除了經濟富庶、天下太平提供基本條件外,很大部分是來自「文士集團」的形成,而有趣的是,明代的文士集團,也幾乎等於「茶人集團」,文士藝術家們藉由「品茗」活動欣賞書畫、或焚香、鼓琴、戲曲演出,還當場揮毫創作書畫、詩詞歌賦等,著名的有:文徵明的「惠山雅集」、徐有貞的「雲巖雅集」、馮夢禎的「澹社」雅集等。除文人藝術家的品茗清賞活動外,民間富商鄉紳也群起效尤,如張岱提到民間以佳茗佳人為號召,提供精美船舫,載書畫茶酒,遊賞於江上,呈顯清雅與享樂兼顧的晚明庶民風尚。

「茶」既平凡、又不凡,既貼近生活日常、又帶領我們遠離塵囂日常,與「茶」合流,就是給自己一段時間和空間照鑑自己,遙想天空與大地。何創時基金會「茶」主題,包含茶人、茶畫、茶書、茶詩,以及許多有趣的茶故事,由一群明代頂尖的書畫藝術家茶人們為我們真情演出,貼近他們與茶的心靈交會,可以讓我們更加理解一個高度創發的精神文明是如何形成。

文徵明《惠山茶會圖》作於正德十三年(1518)。文徵明與好友蔡羽王守王寵、 湯珍等人至無錫惠山遊覽,品茗飲茶,吟詩唱和,十分相得,事後便創作了這幅記事性作品。引首為鄭鵬題“惠山茶會”,後繼蔡羽序。湯珍‹鄭博士官舍夜集›、‹留別鄭博士›,王寵‹鄭博士官舍夜集›、‹晉陵夜泊懷鄭博士›,都以博士稱鄭鵬。該卷即由文徵明畫贈鄭鵬 。

(參考 另一本北京故宮藏品)